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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重装机兵之迷途酸谷》第一章:乐园小岛

我也记不清究竟下了多久的雨了,是五天还是六天呢?总之我讨厌雨天,每到这种时候身上的伤口又疼又痒,只能在床上滚来滚去,难受得难以入眠。

终于,夜半十分雨声渐弱,我仿佛是从噩梦中成功地挣扎出来了。木棚外面还是黧黑的一片,我却侧着脑袋在看,一面盘算着明天要做的事情:我要去打水,因为水 桶要见底儿了,咸鱼也要吃完了,这两天始终不见柯丽来送咸鱼,柯丽她究竟在忙什么呢,也许是老渔夫出海了,也许柯丽在看护那两个小鬼头——还是我自己出去 取吧。

整夜,我都在翻来覆去地想这些事情 ,丝毫没有睡去的意思。好不容易盼到天亮,我提起水桶准备出门,因为要登山,所以我得换一双鞋厚实点的鞋。

我有两双鞋。一双是墨绿色的大鞋,鞋沿还围着一圈硬胶皮,似乎是士兵的,是从海岸边拾来到的。另一双是我的老鞋,我怕穿坏了它,于是把它收了起来,每当回 忆往事的时候我都会把它拿出来凭吊一番。毕竟往昔难以追回,即使光着脚走路,我也不想做一个没有感情、没有记忆的人。记得刚刚来到这座岛屿,我被这岛上湿 热的气候折磨得半死,发疯的时候竟然把一件衣服撕烂了,之后便后悔了,我抛弃了那么多东西才来到这里,为什么还要糟蹋身上这件衣服呢?倘若到了一无所有的 那天,我的灵魂也只能与回忆相伴了,那可是一件苦差事。

我拎着木桶去爬山,耳边传来细碎的私语声,那是水流在石缝里蠕动,那声音就好像一群蚂蚁爬向山脚,爬向阴暗的山谷,顺着碎石爬向沙滩,最后涌入海洋。

我沿着山路继续向上爬着,身后的山谷渐渐淹没在雾中,雾气越来越大,遮蔽了眼前的一切。

我的山谷常年庇荫,与外面的沙滩如同秋夜与盛夏的差别。除了门前的碎石滩,细碎的水流,那里还长着野草,一同将这种野味酝酿得更加浓烈,石头下面还长着苔藓,还有一些泥渍,这些泥渍虽然淤黑却不污浊。

我从冥想中醒了过来,不知自己爬到了何处,我向四周望着,白雾茫茫,我仿佛在一个白色的钟罩里,整个世界都消失,唯有空气在静静流动着。

又爬了几步,才发现自己已经到山顶了。山顶只是一个狭长的山头,连着一条陡峭的路,远处是密密匝匝的山林,看上去怪恐怖的。当然,现在我什么也看不见。

密林中藏着一个洞穴,天冷的时候我们会搬到洞里面住,洞穴是上一批居民留下的——他们似乎是来寻宝的,因为洞有一口井,老渔夫曾经试着探索里面,结果什么也没找到,也许是因为寻不到宝物,他们才离开了这里。

之后要下山,羊肠小路围着山腰向下盘旋,好像女人短裙上的花边。这些羊肠路应该也是以前的居民踩出来的,这座岛上有很多痕迹都证明曾经有人类在这里生活过。

湿润的空气几乎伸手就可以触碰到,虽然我一向对雨天的潮气很敏感,这回却觉得神清气爽。也许一切都源于我的内心,我只是在找借口离阳光和海边远一点,也离 柯丽和那两个小鬼的笑声远一点,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它们,也许我只是想寻找一片清净的角落,虽然时而也会想念从前的日子。

顺着山路溜下去,尽头处便是小岛的最西端,那是一片狭小的碎石滩,现在雾气淡了一些,岸上的石头都蒙着一层乳霜,远处插在水里的石头在雾色中影影绰绰的, 只能看到墨绿色的长着水草的尖尖角角。岸上插着一个水泥管模样的东西,大约有一尺那么粗,应该也是上一批人类留下来的,泉水被它聚集在一起,从陶管的缺口 处淌出来,沁入碎石滩的水洼,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这座海岛几乎被山填满了,东面有一片沙滩,那是柯丽、大叔和小鬼们住的地方,南面也有一片沙滩,最终通向我现在所在的位置。打完水,我打算从沿着这条沙滩路回家。

来时的路短而急,去时则慢而缓,这全凭自己的心情。海浪一乎一吸,声与景的交织如同幻觉,此刻海水如同天空一般宁静,沙滩上站着的几棵枯死的木桩,它们把 自己的鬼魅影子藏在薄雾后面,显得更加神秘了,而我的身旁就是高大的山峦,我能看到山脚处有一抹抹绿草的颜色,然而视野只能遍及山腰,再高的地方就望不见 了。

我边走边看,似乎厌倦了这些景色,突然想唱歌了:

“你呀唱着歌

流浪在大漠

心比那狼烟更远更辽阔

现实的云和月

隐匿在天际边

心觉那比不得故乡的月圆”

海浪轻轻地向岸上涌,我听到了泡沫声,在这种细微的节奏里时间仿佛变快了许多。

在这硕大的世界中我像空气一般飘摇,我从远方而来,带着一些或许悲凉的记忆。我带着它们在世上漂泊,除了它们以外,我已经一无所有了。慵懒的生活往往在梦 里梦中度过,而我怀念那些像水一样纯净的日子,我也怀念曾经那个的我,虽然已经难以追回。我因为记忆而存在,我知道我并不应该这样活,可是这个世界改变 了,我只好去四处流浪了。流浪充满邂逅,也充满生死离别,离别使人悲悯,生死让人觉得漫长而又深重,我还不起死人的债。我终于从那个世界逃出来,来到这座 荒岛,本以为一切就此结束,我的生命会像泉水那样静静流淌直到枯竭。然而纵然生活不再动荡,心灵的归宿又在何处,那些纯净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,只留下记 忆。而这座荒岛的宁静迟早要被外界文明打破,到了那个时候,我又要栖身何处呢?

我的歌声早已停止,脚步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,当我从冥想中回过神来,我已经走到山谷的谷口了。雾气已经散却,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,是太阳出来了,它的光芒 冲破雾霭驱散阴冷,灼热的光洒在我的脸上,我抬起手遮在眼睛上面,凝望着那片光晕,我似乎看到了那些我难以忘怀的面孔,此刻埋藏在我内心深处的回忆全部被 点燃了,我也不知是感动还是悲伤。

我回到了山谷,石缝里细流正静静蠕动着,洗刷淤积的罪恶,我走到木棚门前,地板上空空落落的,没有咸鱼,也没看到柯丽的影子,只有一层水珠散发着阴冷的潮气,身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。

我是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,越是僻静的地方越能让我的良心安宁。

天色尚早,距离阳光照进我的小棚还有一阵功夫。现在就连草垫都是湿漉漉的,也许是雾气飘进了我的棚子。

今天其实是一个长久盼不来的晴天,至少直觉是这样告诉我的,我本应该把草垫搬出去晒一晒,可是我太懒惰了,我只是擦了擦上面的水印然后躺在上面睡着了。

当我醒来时已经是晌午了,温暖的空气在我的身边流动着,我觉得胸口发闷,也许是睡得太久的缘故。我在床上犯了一会儿懒,忽而觉得肚子饿得厉害,于是我在地板上寻觅,还是没见到咸鱼的影子。

“看来柯丽他们这几天很忙。”

我想,我还是自己去钓吧,渔场就在沙滩边上。

阳光很灼人,沙滩热的烫脚,真是一个神奇的天气,现在漫天的云翳已经全然消散了,我抬头望望天,突然也渴盼着去海边走走,在沙滩上踏浪一定比闷在山谷里舒服一些。

不过这阴晴雨雪就好像人的心思一般变化无常,前几日骤雨过境,连绵的雨似乎要定居于此,如今烈阳破空,发疯似的散发着光和热,它大有一种将逝去的日子全都 补回来的派头。可是它怎么会知道,它灼烤着他的仇怨,它的光同时也在灼烤着我,在一个满心仇怨之人的笼罩下生活真是痛苦。我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。

我站在谷口就能望见沙滩上的木棚和船,渔场就在海边,那是老渔夫开辟的地方,我们平时在那里钓鱼只是一种玩乐,其实那艘停在岸上的船才是用来捕鱼的,船长 是老渔夫,我更习惯叫他大叔,他应该有名有姓,可我从没问过他,他也从没向我提起过。大叔这个人与我不同,我活得过于慵懒和清闲,喜欢躲在一些舒适的角落 里遐想,而大叔他更喜欢忙碌,他每天都会找各种各样的事情去做,比如移走沙滩上的石块,扩展我们的渔场,或者到后山去寻找珍奇……劳累的时候他也会席地坐 下,凝望着海天相接的远方而出神,也许此时我正躲在山谷里望着相同的地方,其实我明白,他也只是在消磨他的时光。

他常常披着一身的霞光回来,偶尔我们也能碰头,他总是说:“累死了。”然后就上船睡觉了。他的船舱里有一张大草垫,上面铺着好几层毡子,他就睡在上面,伸 着他船一样大的手掌,两条腿很僵直地紧绷着。他的面容一向是又红又黑的颜色,仿佛一块正在燃尽的木炭;他的头顶已经秃了,只有鬓上还留着长长的头发,那些 头发披散在脑后,颜色如同霜一般的惨淡。我真担心他的健康状况。

更多的时候他喜欢沉默,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便如此,现在依旧如此。有两个小鬼头住在渔船旁边的木棚里,一个叫小猫,一个叫小狗,那是两个名副其实的小 鬼,大概只有十岁的样子。他们俩平平日里闹个没完,我并不知道他们与大叔究竟是什么关系,虽然我的好奇心很重,可我不想了解这些,因为知道了便是烦恼。我 们既然在这座荒岛上相遇,一起生活,除了守住这里的宁静与自由,其余的一切我们都不想追求。

柯丽姑娘是在我之后来到岛上的人,同我一样她也是从海上漂来的,也许同样是遭了什么灾难。她刚来的时候随身携带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,有武器、还有各种高 科技玩意儿,我以为这些东西会招来灾祸,可是后来我们才发现,她已经失忆了,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,一开始我们对她的戒心很重,可是相处的时间越来 越久,最后也便信任她了。

因为她没有名字,大叔便给她取了一个名字——柯丽,似乎是大世界里某种语言里“美丽的贝壳”的意思。柯丽看上去已经中年模样了,可是她的身体非常健硕,大 叔说她以前应该是个士兵。她与小猫小狗一起住在海边的木棚里,平日里她也像个孩子似的总是有说不尽的乐事,我已经记不清她究竟来到这里多久了,似乎已经很 久了。

这座小岛名叫乐园小岛,名字是大叔起的。我们五个人共同生活在这里,海边、碎石滩、山林、山谷到处都有我们的影子,山里还有一个山洞,那是我们冬天避寒的地方,一年之中偶或还能看到一两场雪呢。

这里称得上是一个乐园,虽然我也会想起曾经在酸谷的日子,纵然我如何回忆,往昔也无法回头。我现在只希望这种平静的生活不要被打破,愿这里的宁静永远不要被打破。

本文由发布于:2018年01月15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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